一年秋天,父亲领回来一个木匠,好像是亲戚,说是做家具。木匠首先到树园子里看木材,盖完房的树园子,成材的树木不多了。木匠指指点点地说:“这根能做立柜,那根能做字台,能做圆桌的,能做板凳的,能做炕桌的”……有一根又高又粗的大树,父亲说是做“材”专用。接着木匠就开工了,在砍倒的树木上量尺寸,画图,解板,拉据,熬胶,过了一段时间,立柜,字台,桌子初具规模,突然看见一个造型不像家具,小弟问父亲,这是什么?父亲说:“这是你奶奶的棺材”。奶奶拄着拐仗走到棺材跟前,笑着说:“这么厚的木板做材?我活成了”。奶奶的笑,是满意、知足与幸福。令我吃惊的是:木板能做成家具,也能做成棺材。 油漆出来的家具与棺材显然大不一样,家具摆在房间需要的地方,家更加气派敞亮了。棺材抬到奶奶的房子后,用塑料布围起来,上面盖着芦苇,放了20多年。 有一次,我走进阔别二十多年的老屋,奶奶没有出来迎接她的大孙女。 一只喜鹊在院子上空鸣叫,只是记忆中屋檐上的鹊窝不在了,奶奶提篮摘果的身影不在了,倒是院子里的果树又添了几道年轮……岁月剥蚀了老屋年轻的体魄,但它却撑起了几代人的信仰。在这样的矮门低户的院落里,一土一坯,一柴一草,见证了我们的成长,见证了一个世代教友家庭的点点滴滴。 明知奶奶早已不在了,我还是急切地推开门:欲塌的老屋墙壁正中,是取走圣像留下的印痕,没有十字架的“十字”印痕格外醒目,注目良久,我清楚记得,昔日墙上的这个位置,是全家人的精神寄托。 “奶奶!”我在心中呼唤,鼻子酸酸的,想哭。 奶奶说:“不哭,孩子!人生在世打间住店,真正的福禄在天乡。奶奶在天乡等你们”。记忆中的老屋,是两座大正房,对面是粮仓,车库,农具房,猪圈、羊圈、鸡狗窝。两棵旁逸斜出的果树,在院子里轻轻地抖落着枝叶,好似在回应周围的大出奇奇花。老屋留给我抹不去的记忆,让我感受到了家的温馨与美好,更让我感受到了一股浓浓的,无法用语言文字描述的情感。 老屋斑驳的墙壁,是父亲一块一快砌起来的,房顶上的片片破瓦,是父亲一片一片筑建的,蜕变的老井也累了,静静地躺着……岁月流水去无痕,几多眷恋,几多感慨。 老屋的孤独, 是因为它够不上帝王的一片龙鳞,而被冷落;老屋的沉默, 是由于它难以融入时代的潮流,而被遗忘。 但它丰富的蕴藏, 时时召唤着主人,让我们刻不容缓地前行,它是我们心中的一个世界,一片净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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