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天,是第10个南京大屠杀死难者“国家公祭日”。2014年起,每年的这个日子,每一个中国人的心,都会凝聚在一起,为逝者与和平祈祷。提醒人们不要忘记那个悲惨的时刻,那场人类文明史上最惨烈的屠杀,那场不堪回首的国殇。
和很多同龄人一样,在儿时的记忆中,经历大屠杀后,南京城幸存者所剩无几。然而随着成长和学习,逐渐了解到当年南京遭遇屠城时,居然还有25万人在腥风血雨的南京城中得以保全,让人深感欣慰。按照很多幸存者的说法:“使南京的中国人免遭彻底毁灭的惟一原因,就是南京有为数不多的基督徒。”
大屠杀幸存者照片墙
“南京沦陷前夕,数十位外籍人士和一大批勇敢的中国人冒着生命危险留在了南京,利用其中立国国民和国际红十字会等特殊身份,创建国际安全区和难民营,在中国人民最危难的时候给予国际人道主义援助,保护了中国人民的生命财产”。让这段解说词,带着我们一起回到那段苦难深重的岁月。
贝德士 美国(1897-1978年),金陵大学历史系任教
当时金陵大学历史系美籍教授贝德士全家正在日本度假,得到南京危急的消息,他没有庆幸逃过一劫,而是匆匆道别家人、冲破封锁,迎着出逃的人流,只身回到南京。与贝德士一起留下的逆行者,还有金陵大学社会学教授史迈士、农艺学教授里格斯、金陵女子文理学院教师美籍传教士魏特琳,金陵大学鼓楼医院美籍代院长特里默,医生威尔逊,德国礼和洋行工程师克勒格尔等24位基督徒。他们誓与南京同进退,并成立“南京安全区国际委员会”试图最大程度的保护中国难民,德国西门子公司驻南京办事处负责人约翰·拉贝被公推为主席。
部分国际安全委员会成员合影,左起依次为:齐阿尔、哈茨、拉贝、马吉、波德希沃洛夫
1937年11月,日军攻陷上海,法国饶家驹神父牵头设立的“安全区”,成功的让无数走投无路的难民免于日寇的屠刀。被史学家称为“二战时期世界上第一个、规模最大的、卓有成效的战时平民保护区”。拉贝在饶家驹神父的帮助下,征得日方同意,成立了“南京国际安全区”。
1937年南京国际安全区示意图
当时的南京国际安全区,东至中山路,北至山西路,南至汉中路,西至西康路,是一块位于南京市西北角的狭长地区。所划定的区域是以美国驻华大使馆所在地和金陵大学、金陵女子文理学院、金陵神学院、金陵中学、鼓楼医院等教会机构为中心,四面以马路为界,内设25处难民收容所。为约25万难民提供了暂时栖身的避难所。
金陵大学难民收容所
自利玛窦起,历代众多传教士以及在南京建立起来的这些教会产业,不仅在过去的300多年一直造福中国百姓,在始于1937年12月,长达六周惨绝人寰的大屠杀中,对于绝望中的南京军民不啻于又一艘诺厄方舟。南京不同于上海有租界可以依托建立安全区,如果没有这些连接在一起的教会机构,当时的南京安全区几乎无法划定更为合适的地理空间。让人不得不相信,这些都是为中国人打开的又一扇窗。
可以说,在日军攻占南京城后两个多月的时间里,在这里真正行使地方行政管理的,就是拉贝领导下的“南京安全区国际委员会”。因为劫后余生的南京居民,大都住在这片仅3.86平方公里“安全区”中。在安全保障、难民安置、食品供应、建立卫生设施、医院抢救和警察管理等方面,这个临时组织承担了重要工作。国际委员会及国际红十字会南京委员会的成员们以其作为基地,冒着生命危险,在救助难民、抗议和阻止日军暴行,实行人道主义救援等方面做了大量工作。
约翰.拉贝(德国)1882-1950
很多中国人对这段悲惨历史的详细了解,始于1996年《拉贝日记》被邵子平和张纯如寻访到并公开。除了主持国际委员会的艰巨工作,为了保护和救助难民,制止暴行,拉贝一往无前的竭尽所能,包括频繁与日本大使馆的交涉和抗议,并将亲身经历完整记录在日记中。他被后世称为“中国的辛德勒”,就连他的住宅和小花园里都挤满了600名受保护的难民。南京大屠杀幸存者李秀英回忆道:“拉贝是一个商人,不是兵,但是他利用他的特殊地位保护我们中国人。当时只要遇到了麻烦,中国人就去找拉贝,他立刻就来。拉贝利用他的特殊地位,和日本人谈判……”
魏特琳女士(美国)1886-1941
谈起守护难民的勇敢和坚韧,拉贝更钦佩一位女士,工作于金陵女子文理学院的美籍传教士魏特琳。她当时在仅能容纳2000多人的校园里设立难民收容所,保护了约一万名妇女和儿童。她在向美国政府寻求帮助时,政府为了她的人身安全曾三次强烈要求她离开,而她却选择留下继续履行她神圣的使命。她说:“我觉得我能够担负起一些责任,这也是我的使命,就像危险中的男人们不应弃船而去,女人也不应丢弃她们的孩子一样。”
金陵女子文理学院难民收容所难民与工作人员合影
她在学校周围四处张贴了美、日大使馆“禁止日本士兵进入”的公告。而这些都不能阻止兽性大发的日军把邪恶的目光投向这里。她日夜守护,拼命地阻挡着日本兵的冲击。因此她多次被恼羞成怒的日本兵殴打和威胁,可即便面对日军的刺刀,她也面无惧色毫不退缩。约翰.拉贝曾形象地评价道,“她像老母鸡带小鸡那样保护着她们”。在那时,她就是中国难民心中的希望之火和精神支柱。
辛德贝格(丹麦)在江南水泥厂难民营
除了南京安全区国际委员会,在南京城北和记洋行、城东北郊区的栖霞山和江南水泥厂、江北的葛塘,当时也分别建立了难民营。1937年11月,刚刚建成的江南水泥厂正准备运营,传来了淞沪失守的消息。工厂进行了紧急人员疏散,但机械设备无法运走。设备来自德国和丹麦,德国是日本的同盟,丹麦是中立国,董事会成员请求两国以债权人身份派员入驻。于是两国分别派来了卡尔·京特和辛德贝格两个员工。日军进城后,为了收留蜂拥而至的难民,他们设立了一个工厂保护区,面积甚至比南京城内的国际安全区还要大,保护下来了3万多名中国军民。他们名义上是公司派来看守资产的员工,但更像是被派来照看羊群的牧人。
卡尔·京特(德国)1903-1987
南京城失守后被围的水泄不通,还有不少中国军人脱下军装隐藏在城中,侥幸逃过日军搜捕的纷纷进入国际安全区寻求庇护,其中不乏中国军队高级将领,如藏在金陵女子文理学院的孙元良、藏在金陵大学管理大楼的邱清泉、藏在江南水泥厂的廖耀湘等。按照国际惯例和与日本人的约定,安全区应当保持中立,只收容难民和解除武装的普通军人。掩护抗日军官,如被日本人发现,极有可能给国际委员会和整个安全区带来灭顶之灾。但这些已将自己视为中国人的基督徒们决定冒险,将他们安全的送出了南京。就是这些被救下的抗战精英,日后在战场上让日寇付出了惨痛的代价。
威尔逊(美国),1906年生于南京。金陵医院任外科医生
在1938年1月9日的日记中,拉贝写道:“我们留在南京的22个外国人,表现得就像罗马斗兽场上第一位被吞噬的基督徒一样。” 从他们的记述中看到大量遇险经历,但这些不惜用自己生命为信仰作证的人,无惧时刻笼罩在周围的死亡阴影。据社会学教授史迈士记录,一天晚上,传教士们坐在一起吃晚饭时商议:“我们之中谁最先被杀死,我们就把他的尸体抬到日本使馆门口放着。”
约翰·马吉拍摄的威尔逊医生救治南京大屠杀幸存者李秀英的照片
当时19岁的幸存者李秀英,因奋起反抗日军强暴,身中37刀,昏迷了一周才醒过来。一位美国人到鼓楼医院探望并拍摄了威尔逊医生救治她的影像,他临走时对李秀英说:“你将来会成为历史最好的见证者”。这位摄影师叫约翰.马吉,刚刚上任的国际红十字会南京分会主席。在救助了无数受害者的同时,他无法忍受目睹的骇人惨剧,连续向日本使馆送去了400余封《抗议书》和《报告书》,要求日军停止施暴。义愤填膺的他冒死拍摄了时长105分钟、现存唯一记录了日军在南京种种暴行的影像资料。马吉带着这部被称作《马吉影像》的录影,1946年在审判南京大屠杀战犯谷寿夫时,和李秀英一起,为世人提供了屠城铁证,让试图抵赖滔天罪行的元凶恶首哑口无言。
约翰.马吉(美国)在法庭上作证
他们的出现如同一束穿透阴霾的光芒,让人无法忘怀。当拉贝离开中国时,2000名难民跪地挽留。经历了这场血与火的救赎,中国人不再喊他们洋鬼子了,而是“活菩萨”和“守护神”。后来时局的变迁让他们留在中国的愿望未能实现,他们的名字和故事也被渐渐淡忘。但即便到了人生终点,他们仍无怨无悔。1953年,马吉在美国匹兹堡去世前留下遗言:“假如再活一次,我还是要为中国人服务,中国是我的家。”
1938年,约翰·马吉(前排中间)与鼓楼医院工作人员及患者合影
上世纪80年代,为了铭记这段历史,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建立,这些勇敢的基督徒又重新回到了中国人视野中。纪念馆的设计者齐康院士的父亲齐兆昌先生,当年就参加了拉贝的国际委员会,守护难民收容所。在纪念馆的南端,齐康特意设计了高达12.13米的巨型十字架,上面铭刻着6周大屠杀的起止时间。这座纪念碑在提醒每一位中国人,不忘苦难和历史,持续反思和自强不息,永不再走愚昧落后的老路。
在拉贝和他的同行者眼中,十字架就是救赎的标记。十字架上受难的耶稣,因着无限的爱和怜悯,通过牺牲自己给人类带来了希望和救赎。这种爱和慈悲成为了基督徒追求的信念和道德标准,激励着他们去关爱他人、帮助弱者、维护正义,传播福音。这种大爱之光照亮了人类文明,照耀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。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和挑战,只要你仰望十字架,你都能找到爱与答案。
作者:类思 玛利亚
文章部分采用资料来源:
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 讲解词
《人民日报》 2014.12.13
《拉贝日记》
《约翰·拉贝画传》
《南京大屠杀的见证人:拉贝传》
《约翰·拉贝-南京的德国好人》
《南京大屠杀国际安全区研究》
本文配图和部分引述来自网络,若有涉及使用了您的版权,请联系我们删除